紙，經常象徵著自然、乾淨、可回收、可分解，是最常拿來替代塑膠汙染的方案，這張看似潔淨的白紙背後，卻有一條染滿碳排與污染的生產鏈，從森林砍伐、製漿到紙品出廠，造紙業長年佔據高耗能、高污染產業之列，其對環境的衝擊，遠比我們想像中還要深遠。

根據國際能源總署（IEA）資料，全球紙漿與造紙產業每年約排放 2% 的工業碳足跡，從美國環保團體 Environmental Integrity Project（EIP）發布的2025年報告指出，美國大型紙廠的實際碳排放量，因政府排放計算規則，平均低估達350%。

其中以維吉尼亞州 Covington 紙廠最為嚴重，2023 年該廠向官方報告排放97 萬公噸二氧化碳，但實際排放量接近 250 萬公噸，幾乎與大型煉油廠相當。

這背後的關鍵差異，來自於所謂的「生質碳排放」（biogenic CO2）。

紙業以木材與紙漿廢液作為燃料時，所產生的碳排會被視為『自然循環』，可不納入總排放量，理論上，這些碳會透過森林再生而重新吸收，但森林長成需要數十年，在氣候變遷分秒必爭的今天，這樣的排放「暫緩入帳」制度，實際上反而掩蓋了行業的真實衝擊。

紙業污染也不僅止於溫室氣體，EIP 的報告指出，美國超過六成的紙廠使用老舊鍋爐燃燒木屑與黑液，不但效率低落，亦排放大量硫氧化物、氮氧化物與硫化氫等酸雨與空氣污染物，最極端者如 Covington 紙廠，其主要鍋爐已有 85 年歷史，還有紙廠竟燒廢輪胎、煤炭等高污染燃料。

而在台灣，苗栗造橋紙廠也長期遭居民投訴空污與惡臭，過去十年間被環保單位裁罰 38 次仍照常營運，顯示出國內法規監管與落實力道仍待加強。

紙製品的環保形象，也正面臨「漂綠」（greenwashing）質疑。

以紙代塑雖為主流趨勢，但若不計生產過程的碳排與污染，只強調紙張可分解的優勢，便難言真正永續，研究指出，單次使用下，紙袋的製造耗水量與碳排放皆高於塑膠袋，且固體廢棄物產出亦多數倍，2014 年至 2017 年間，台灣某標榜環保紙品的廠商累積遭裁罰 167 次、罰金逾 5.3 億元，顯示所謂「不砍樹」與「再生紙漿」標籤，未必代表實質環境友善。

造紙業的污染成因：老設備與燃料選擇

從能源結構來看，多數造紙廠至今仍以高污染的燃燒系統為主，紙漿製程需大量蒸汽，過去依賴化石燃料如煤炭、天然氣，近年雖轉向生質燃料如木屑與黑液，但若設備未更新、控制效率差，仍是高碳排與高污染來源。

以美國紙廠為例，其鍋爐平均服齡為 4 1年，遠高於現代工業標準，即使部分廠區導入汰舊換新，一旦更換新鍋爐，二氧化硫排放量可從每年 4,800 公噸降至 410 公噸，足見改善潛力。

生質碳排放的中性迷思

歐盟與美國長期將木材視為可再生燃料，導致許多造紙業者大量燃燒木質顆粒卻無須計入碳排。

但多項學術研究指出，木材燃燒的 CO2 排放不僅高於天然氣，有時甚至超過煤炭，而且森林重生速度無法與燃燒速率匹敵，專家呼籲，生質碳排應如實計入國家盤查與企業碳帳，以免低估氣候風險。

台灣造紙業的轉型契機

在國際減碳趨勢下，台灣紙業亦開始積極轉型，正隆、永豐餘等廠商導入再生能源、沼氣發電與智慧監控系統，提升能源效率，政府則可參考歐盟 BECCS（生質能源碳捕存）等技術路徑，鼓勵業界導入高效電鍋爐與廢熱回收設備，逐步減少對燃燒型製程的依賴。

紙可再生，但不代表它永遠無害，若不面對紙業本身的污染成本，即使再多的紙吸管與紙袋，也無法真正替地球減壓。

資料來源：INSIDE
圖片來源：Unspla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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